来时路（二）

   落日黄昏，晚餐已毕，家人闲坐，宝宝在闹，我们在笑。一位作家说，我生平的种种努力，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普通的生活。经历过生命的无常之后，才深知这日复一日有序的重复，是心中最踏实璀璨的烟火。
   记忆的触角延伸到去年的七月二十一号，我们带着可能被误诊的巨大希望到了省人民医院。抽完血半小时后，本该出来的检查结果怎么也刷不出来，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一遍又一遍的网页刷新上面。过了好久，看到血常规报告上高高低低的箭头时，被误诊的幻想彻底破灭了。那天，窗外是瓢泼大雨，我和家人的内心是翻江倒海的悲凉，还有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定。
   颇费周折后住到了省医院血液科，床位在楼道。在那样一个逼仄的空间里，我看着家人朋友们来来又去去，脚步都是惊慌又杂乱的。在我一番看似豁达的宽解和对这个病可能治愈的美好前景描述后，有人落泪，有人叹息，而后默然离开。那段时间，那些人夺眶而出的泪水的崩裂声，仿佛低徊于记忆深处的惊雷，又像是最热烈有力的战鼓声，提醒我该像一个战士一样去战斗了。
   余华的《活着》序言中说，活着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喊叫和进攻，而是忍受。衰卧病榻，深感其味。忍受什么呢？忍受至今都不敢看又司空见惯的抽血；忍受一次又一次紧张到全身冒汗也不吱声的骨腰穿；忍受化疗药打进身体后不知会出现的何种身体反应；忍受每一个聒噪无味的白天和辗转反侧的深夜；忍受病房里面别人那些让人耿耿，有如身受痛楚和呻吟……忍受，也成为了我在五次化疗中的一点儿小智慧。身体已经如此痛苦，精神就不要再去对抗了。忍受过后，便是和解，是接纳，然后是相信。相信自己会有盎然的勇气去对抗颠扑不破的宿命，也相信山穷水尽时总能照见柳暗花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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